假哥哥（完结）
*架空
序
雨后脚边会长满的蘑菇在雨中露了尖，你望着我一笑，雨就停了。
一
王俊凯是王子杰抱回王家的。
王子杰的初恋情人许文岚在产下王俊凯没多久就咽了气，而王俊凯的亲生父亲一直到许文岚死都没现身，许文岚又是孤儿，王俊凯自然没人管，王子杰见状就把小孩抱回了王家。王家在A城有名的生意人，王老爷子膝下两个儿子，大哥王成杰小弟王子杰，各个都是生意场上的精英，所以王家养一个小孩自然不难，但当时王子杰还未成亲，于是王成杰与妻子沈兰素稍作权衡之后就将小孩纳入膝下，并给小孩起名为王俊凯。
王成杰和沈兰素还有一个三岁的儿子，名为王源。
王源的长相综合了王成杰和沈兰素的所有优点，瞳仁明亮唇红齿白，性格则随了王成杰，自小乖巧灵透寡言少语，所以当沈兰素把熟睡的王俊凯抱给他看的时候，三岁本该皮闹的小孩只是伸伸手摸了摸婴儿长长的睫毛就偏过头继续看电视里的动画片。
好看眸子里跳跃的卡通人物在三岁的脑袋里勾勒着如此令人愉悦画面，以至于沈兰素的那句“源源，虽然他不是你亲生的弟弟，但你也要好好保护他哦。”都随着那动画片的模样牢牢刻进了他关于三岁那一年唯一的记忆里。
“好。”
也记得自己这样答应过。
只是他根本没考虑当年妈妈怀里咿咿呀呀小婴儿的真实面目。
三岁之前的王俊凯最常做的事就是抱住王源把嘴角的脏东西擦他一身，或者在王源实在稀罕那张圆嘟嘟的小肉脸想凑过去亲一亲时，先行张嘴咬住王源的脸蛋，然后在王源大哭的声音里抱着奶瓶咯咯咯地笑。
不过这些在王源记忆里相比于三岁之后的王俊凯都是天使，三岁之后能走能跳的王俊凯会搞坏他所有的玩具，吃掉他所有的零食，不仅不叫他哥哥直呼其名还最爱把他扑倒挠他的痒痒，咬他的手臂，那时王源又总想着让王俊凯，所以每次生了气只要王俊凯摆张可怜兮兮的表情，他总是不过多久就能原谅他。
这后来很多年里变成了王俊凯屡试不爽的招数。
不过这招数也有失灵的时候。
王源八岁生日那天只有五岁的王俊凯趁着王成杰和沈兰素睡着拆掉了王成杰刚刚送给王源的生日礼物，深蓝色遥控汽车模型，当时王源就红了眼睛，看了王俊凯很久，脸上的表情也是王俊凯记忆里的最深刻。
只是王源还是没动手打他。
和更小的时候一样，无论他怎么欺负他哥，他哥都没有动手打过他。
最后王源只是把那些汽车零件收好就钻进家里的储藏间，之后无论王俊凯怎么服软叫他哥哥就是不肯出来。
那天王源躲在储藏间里一整夜，王俊凯就缩着小小的身体坐在储藏间门口陪了他一整夜。
第二天两个人就同时感了冒。
与往常不同的是，王俊凯在沈兰素责问王源的时候第一次主动承认了错误，然后被王成杰罚站了两个小时。
不知道是不是罚站的那两个小时起了作用，反正那个晚上之后的王俊凯在王源眼里就懂事了很多，除了还会冲到他身上想挠他痒痒之外，王俊凯不会再吃掉他所有的零食，也不会弄坏他的玩具，他让王俊凯吃饭王俊凯就乖乖拿起小勺，他让王俊凯睡觉王俊凯就关掉床头灯，很听话。
而这种听话看在沈兰素眼里就更有意思，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发现有时候她拿王俊凯都没办法的事王源说两句王俊凯就通了，不过理由总是出奇的统一，比如早晨出门前要上小学的小不点和要上幼儿园的小不点在餐桌前简短的争辩。
“我不能不去幼儿园吗？”
“不能。”
“为什么？”
“因为去了幼儿园才能长高。”
“为什么？”
“因为我上了幼儿园，而且我比你高。”
“可是幼儿园的小朋友都没我高。”
“那你也没我高。”
然后对话到这里就会戛然而止，接着她就会看见总是无法反驳的王俊凯微微下撇着嘴站起来接过王源手里的小书包被王源牵着走出家门。
“妈妈，我以后会比哥哥长得高吗？”
这个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的小儿子最纠结的问题。
沈兰素觉得好笑， “你为什么要比哥哥长得高啊？”
长长的睫毛刷着未知的情绪，那个时候只有六岁小小的王俊凯也总是回答不了妈妈的这个问题。
后来王俊凯上一年级，虽然成绩好但不乖，上课吃零食下课打架，偶尔在走廊上遇见替老师跑腿的三年级小学长王源还会冲过去像小时候那样企图扑倒他，但那个时候已经十岁的王源轻而易举就能居高临下地把他压制住，然后伸手狠狠弹一下他的脑门，再一脚把他踹进他的班里，惹得班里的同学哄堂大笑。
“我以后一定会比你长得高！”
被嘲笑了的王俊凯愤怒地看着比他高一个头的王源，然而只能换得他哥一个淡淡的眼神和递过来的插好吸管的牛奶，偶尔连牛奶也没有，王源只是伸手呼噜一下他的头毛就转身去做老师布置的作业，和更小的时候一样，不怎么跟他计较。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王俊凯的执念太深，后来王源因为初中被王成杰以锻炼心智为由要求寄宿而一年比一年营养不良，从肩胛到胯骨再到脚踝一路抽脂，比同龄人早两年退掉了一身的婴儿肥，脸颊轮廓迅速清晰，高中三年都是年年级草，但与此相伴的就是个头的拉长慢了下来，于是因此未被要求寄宿营养丰富的王俊凯终于在升高一的那个暑假骑车送升高三的他哥补课的时候比他哥高了两厘米，那时候整天缺觉的王源把脸贴在王俊凯的背上睡了一路又一路，然后在王俊凯第八百次跟他提身高问题的时候闭着眼抬手推了一下他弟的头，“看路。”
“危机感来了是不是？”长腿一下一下蹬着单车，王俊凯低眸瞥了一眼扣住他腰的那只胳膊，白皙的皮肤在梧桐树叶的阴影下似乎反着光。
“看路。”
“要你不好好吃饭。”
“你看路行不行？”
“看了……”
林荫道外呼啸而过匆匆忙忙的车辆，后山靠近湖边的小路好像总会在秋天快离去的时候才落满枫叶，快16岁的王俊凯骑着单车捎着他哥在七点半的早高峰里晃晃悠悠慢慢吞吞，日子似乎就这样被两个人停摆在海中央。
应该还有很久才会靠岸。
二
王俊凯升了高一就开始猛褪稚气，从凸起的喉结到线条流畅的双肩都散着青涩的荷尔蒙，穿着白色衬衣穿过红绿交接的塑胶跑道就能上学校的八卦榜，篮球课下了冲回教室也总能看到桌子上的奶茶和糖果，再加上王俊凯成绩不错又不像书呆子那般乖宝，甚至两三周总要因为点违反纪律的事情进老师办公室，于是如此矛盾迷人的设定总让女孩子的心意被包裹着粉绿色的信封络绎不绝。
不过王俊凯对这些总是表现得很平淡，女生给他的东西他收着，女生对他的表白他听着，就是没丝毫回应，王俊凯的同桌杨云逸觉得王俊凯装酷，那么多漂亮女生都不心动，王俊凯抄着语文作业头也没抬，“看我哥的早都看腻了。”
王源在王俊凯的班上名气很大，一是高中三级年年第一的学长王源在各科老师嘴里标杆一样的存在，二是这个名字几乎每时每刻活在高一新晋男神王俊凯的嘴里。王俊凯的前桌安林林最常和其他班女生科普的就是男神在他哥面前应该是有另一个灵魂，并将此命名为深度哥哥控癌症患者晚期。
被科普的女生们成群结队地去求证，跟在男神和他哥哥屁股后面当了一回狗仔，然后她们就看见平时独来独往的男神动不动就从后抱着他哥，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下巴一直蹭着他哥的颈窝，以及刚刚还因为抄作业被发现后能面无表情听老师训斥的男神却下一秒站在他哥面前语无伦次地解释，然后在被他哥罚抄单词五十遍后就舍弃最喜欢的体育课认认真真抄写一个下午，还有篮球场那个修长挺拔的身影会冲着刚刚跑完步坐在草坪上休息的他哥大喊，“天狗食月，呜汪~”，以将校服外套反套在头上，双手双脚着地的姿势，完全就是一只巨型智障犬类。
于是一周之后，女孩们纷纷收回了自己的粉绿色心情。
陈云逸知道后笑得不能自已，王俊凯蹙眉没懂，“我怎么了？”
安林林从前座回头，“没事男神，今天的牛奶给你哥送了吗？”
“他上个课间喝了，怎么？”
“今天晚上要打的比赛跟你哥说了吗？”
“他昨天就同意了，怎么？”
“早上抄的语文作业跟你哥哥报备了吗？”
王俊凯眯起眼，“你想干嘛？”
“没事。”安林林朝王俊凯投以和蔼的微笑，“我就是想确定今天也是男神的哥哥控癌症晚期的日常。”
“……”
哥哥控癌症晚期？
七个字的抑扬顿挫让王俊凯微微挑了挑眉，但不过就是一瞬，下一瞬他就抬手看了一眼时间，还有三分钟下课，下课之后他要去找王源吃午饭，王源最近比之前更加缺觉，两个人一起吃的午饭王源基本吃一半就要去睡觉，偶尔不困的时间也拿来复习古文诗词，次次年级第一总是需要比别人更多的认真和刻苦，不过这些在王俊凯眼里都是王源自带的属性，因为比起他雨露均沾的想法，王源总要比他对某件事有更多的执着和自我约束。
王源对王俊凯的这种想法没认同也没异议，他向来对王俊凯都是听比说多，王俊凯说东他就懒得思考剩下的三个方向指向哪，这似乎是很小的时候被王俊凯惹毛太多次留下的后遗症，只是自从王俊凯上高一之后，王源关于这个弟弟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不知道是不是升了高一和比他高了半个头这两个标签的原因，这小孩对自己的设定似乎有什么误解。
从前校园里见他就正面扑过来的小孩现在喜欢单臂从后扣住他的脖颈或腰身，初中还枕着他腿躺在草坪上背课文现在单车上他靠着小孩的背打盹的时候小孩还会单手向他伸过来控制着些他的身体，声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降了好几个调，“别真睡熟了再掉下去。”，还有最近小孩常常懒懒靠在他身旁一边眯着眼看他一边嘴里会出现“手腕太细了，嘴巴怎么这么红和身上真的很白。”这样莫名其妙的形容词，以及颈窝处最近常常被小孩没完全刮干净的细小胡茬摩挲到微微泛红的皮肤，又因为王源本来就白的缘故，所以同桌刘志宏看着王源脖颈上的红色至少有五次说他绝对有夜生活。
王源蹙眉记着黑板上老师翻来覆去又讲一遍的知识点没理刘志宏，但下笔的速度却不由自主得慢了一倍。
为什么会有喜欢用下巴磨他颈部的习惯？
临下课两分钟王源忽然开口问刘志宏，眼睛还是直视前方，“怎么没见过你高二的那两个弟弟来找过你？”
“你以为谁都像你家王俊凯兼职送牛奶吗？”刘志宏也仰着头懒懒看着黑板，“那俩不组团逃学我就已经大吉大利了。”
“……那，他俩，有什么特殊的关于你的癖好吗？”
“什么？”
王源叹了口气撑住头，沉默了五秒后才措辞，“就，比如，习惯摸你，哪，之类…”
“卧槽，什么鬼，敢？”刘志宏瞬间睁大了眼，“王俊凯有这癖好？”
王源动了动眉，“没有，随便问问。”
“最多就两个人一起闹我，没别的。”刘志宏伸了个懒腰，眉宇间是高三生共有的疲惫，“烦都烦死了，哪那么多互动。”
“……”
哪那么多互动。
下课铃声叮当响起，老师啰嗦了两分钟后离开，闷沉空气里重新涌入带着梧桐叶味的秋风，王源伸了伸懒腰穿上外套就往门外走，两脚刚跨出门脖颈里就被伸入了带着深秋冷意的手掌心，冰凉的温度瞬间顺着皮肤纹理到达神经，闭眼忍了两秒王源才睁开眼躲过王俊凯的手回身抬眸。
这小孩似乎又长高了些，只穿着校服逆向站在涌动的人群里垂眼看着他。
比小时候确实帅了点，眉宇和唇形都锋利了些，鼻梁的线条一路延伸至下颚，习惯性抬手压住人的脸，王源感觉自己的掌心碰着的鼻尖很凉，和学校里经常来来去去溜达的那只京巴很像，“你的外套呢？”
腰身又被王俊凯伸过来的胳膊扣住拉进怀里，王源被迫收回手还没来得及皱眉就感觉王俊凯的下巴又蹭了上来，低低的声音没经过多少空气就传进他的耳膜，“教室，中午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脖颈上的微小刺痛感又升上来，王源偏头去看王俊凯近在咫尺的长长睫毛，“你多大了，还……”
“豌杂面？”王俊凯似乎没听到王源的后半句。
“校门口那家？”
“恩。”
“那你回教室把外套穿上。”王源伸手去压王俊凯叠在他腰间的手腕企图挣脱，但王俊凯没松劲，胸膛依旧扣着他的背，“我这样好像不冷。”
“那你打算我们就这样走到校门口？”
“……”
“要么我们还是回食堂吃。”
“恩。”
“……懒死你。”
最后还是王源跑了一趟楼上给人取衣服，高一在四层，高三在一层，王俊凯懒懒坐在王源的位置上等，午休专有的嬉闹声渐渐冷却了两个人才一前一后进那家豌杂面店，叫了面后王源就开始犯困，撑着下巴眼皮耷拉下来，眼睛大概无神了半分钟人就被一股熟悉的力量和温度施了力。
精神抽离让人无暇思考，王源迷迷糊糊地就着那股力量侧躺进他这些天不能再熟悉的怀里，头枕在力量的主人用胳膊和膝盖搭起来的臂弯里的那一瞬，从王俊凯上高一以来所有的别扭和不适突然全部散尽。
从那天起王源就再没拒绝过王俊凯任何形式的靠近，从再不在意颈间皮肤的泛红到习惯王俊凯每晚睡觉时用指背来回摩挲他背部的皮肤，虽然那时他并不清楚自己这样究竟纵容了王俊凯什么，但那刻王源脑袋里只有刘志宏的那句话，“烦都烦死了，哪那么多互动。”
好像比起刘志宏这个老爸子心态的哥哥，上天给他的是一个比他高一些壮一些可以依赖的弟弟，这个沈兰素曾嘱咐他让他好好保护的弟弟，小时候动不动就欺负他的弟弟，在长大以后，却能让他在困倦时永远有地方随时失去意识。
于是忽然就觉得，挺幸运。
王俊凯不知道他哥内心的这场雨过天晴，一个是因为王源若不想让王俊凯知道，王俊凯就一定知不道，还有就是那个时候在王源眼里王俊凯的变化在王俊凯这里，其实都是本能，是比哥哥高一些后自然而然升起的保护欲，是看见哥哥白皙到近乎透明的脖颈后自然而然的靠近，也是年少时期对喜欢的东西最自然而然的大脑空白，只是那个时候只有高一的王俊凯并没有任何意识，甚至连高中真正意味着什么都是到年前王源一模结束，成绩全省第一，语文134，英语140，数学146，理综285，王成杰和沈兰素准备让王源选清北两所学校的专业的时候，才意识到王源用不了多久就要离开。
“你要读的大学我以后肯定是考不上。”
睡前王俊凯坐在地毯上翻着王源的试卷脸上没什么表情，冲澡出来的王源擦着脸路过王俊凯的时候推了一把王俊凯的头，“你但凡认真一点，会的题也不要偷懒不做，就你那脑袋还不容易？”
王俊凯手里捏着王源的卷子向左躺倒在地毯上没接王源的话，王源钻进被窝靠在床头低眸看着那个躺在地毯上的背影嘴角忽然牵起笑意，“王俊凯，你才洗完澡就躺在地毯上脏不脏？”
“不脏。”
“牙刷了没？”
“刷了。”
“过来睡觉。”
“……”
“王俊凯。”
音落王俊凯就坐起来放好试卷然后转身两步跨上床掀开被子躺进被窝，王源伸手拉了床头灯也躺好，一躺好就抬起胳膊将手放在王俊凯的脸上，手腕压着王俊凯的鼻梁，“有什么好郁闷的，你好好学就行。”
王俊凯没接话，只是用鼻尖顺着王源伸向他的胳膊一路过去找到王源的颈窝就没了动静，王源感觉到颈窝里王俊凯浓重的呼吸声觉得好笑，“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是你太好了。”
清亮的眉眼一怔。
黑暗总会锐化听觉，王俊凯五个字两重三轻的咬字风格配合着近在咫尺的距离莫名让王源心跳停了一秒，但后来加快的速度当时迅速被王源调整平复，三秒后王源开口，”之后你去帮我挑一所你有把握的，我去上。“
“……”
“王俊凯？”
“恩。”
“你得认真努力你知道吗？”
“恩。”
“……”
那觉睡过去后的时间仿佛像上了发条迅速旋转，七月份成绩出来王源没有丝毫悬念全省状元，网上申报志愿那天是王俊凯帮王源填的，当时王源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看着王俊凯趴在电脑前的背影，“你填了这所，你以后要是偷懒上不了，我会退学。”
敲键盘的指尖瞬间一抖，王俊凯深吸了一口气，“你是变态吗？”
“我不管，你说的要和我上一所学校。”
“你有没有当哥哥的理智和头脑？”
“那你先叫声哥我听。”
“……”
王源这思想贯彻得很彻底，到了机场还嘱咐沈兰素王俊凯要考清华，必须好好要求他，沈兰素向来对儿子的发展都随缘，于是靠在王成杰身上眼睛红红地笑，王俊凯背着王源的包一路嘴角都是微微向下的形状，王源虽然心里也很堵，但看着王俊凯的这个模样就想笑，于是王俊凯的脸更黑了，站在一旁身形僵硬。
这应该是这十几年这个家的第一次分离，沈兰素到最后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于是王成杰拍了拍王源的肩就先带着沈兰素回车上休息，让王俊凯送王源去安检口，王源被沈兰素的眼泪弄得眼眶也红了，走在王俊凯身边半天没说话，王俊凯这才有了今天的第一个表情，抬手扫了扫了王源的额发，又捏了捏王源的脸颊。
王源蹙眉，“你摸狗吗？”
王俊凯眸色很深，“你不也老这样对我。”
“我是你哥，王俊凯。”
“看不出来。”
“……”
“到了给家里电话。”到了安检口王俊凯把包递给王源。
“你先叫哥。”
王源伸手接过包，眸子里闪着恼火，王俊凯看着那杏眸里的声色失神又失笑，“你几岁啊？”
“比你大。”
“还是看不出来。”
“王俊凯？！”
王俊凯笑着把一脸无语的王源揽进怀里，王源松了气把下巴搭在王俊凯肩上，“你真的不要在你哥走之前满足一下你哥吗？”
“我叫你哥你就满足了吗？”
“还可以吧。”
“哥，大哥，源哥。”
王源红着眼睛咧开嘴，“唉，好勒。”
“蠢。”
“……”
王源记得应该就是从这个时点开始，王俊凯再没正常叫过他哥哥。
后来王源在北京的半年沈兰素发现家里的固定电话费翻了三倍后就纳闷两个人有什么好聊的，甚至只要到周末别人就休想打进电话来，于是王源年末的时候就拿奖学金给王俊凯买了一部手机，王成杰说王源越来越有当哥哥的样子了，沈兰素推了一把王源的头，“你就不怕影响他学习？”
“他有分寸妈妈，现在没有手机太不方便了。”
“你那时候不也这么过来的？“沈兰素嗔怪地看着王源，”还有你一天不好好上你的大学，跟你大学里的朋友多交流交流，老跟你弟弟包什么电话粥，一打就是四五个小时，你们在研究核电站吗？”
“妈妈你别搞笑行不行。”王源撑着下巴看王俊凯玩消消乐心不在焉地搭着沈兰素的话，沈兰素看了一会这俩小孩自成的结界却忽然笑了。
挺好的，从小到大都这样，没有血缘关系却像双生一样亲密，以后等他们都离开，最差都会有彼此陪伴。
王源大二出去在外面一个人租了房子，主要考虑是要给王俊凯每晚远程辅导功课，陈云逸知道以后说王俊凯开外挂，王俊凯听了之后挑了挑眉，“不好意思，天生自带。”
“……”
十一王俊凯在王源的督促下在前三天就完成了所有老师布置的作业，王源见状就让人休息了一天，结果十月四号那天晚上十点王源就接到了沈兰素的电话。
其实王源后来想想倘若他没心软放王俊凯一天的假，故事从这里到最后也许会不一样。
但这世界上最不能逆转的，就是拥有选择项的过去。
“小凯的亲生父亲来找我们希望能见小凯一面，但我们还没决定小凯站在门外就听见了，我们就只能都告诉他，源源，我和你爸爸觉得，他也迟早需要知道。”
“……”
“刚刚我们才发现他不见了，手机关机，该找的地方都找过了，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
家乡的爬山虎好像在他们长大以后就再没红过，枯萎在锈了很久的栏杆下无人问津，幼稚园放学后蜂拥而至的欢笑声突然变得刺耳，流淌进耳蜗就好像掉入深海一样冷，是谁说的，那些需要你艰难跋涉才能到达的远方，一定会抵达。
三
现实生活里的人遇见惊慌的事或许反而会更冷静，就如此刻的王源。
当时他还在图书馆，挂掉沈兰素的电话之后的第一时间他就打开应用定了最近一趟回家的飞机，时间是明天早上六点十分从北京起飞，然后他闭着眼深呼吸了两次后就再次打开手机开始拨打王俊凯的电话，从他收拾东西背起包到回家简单收拾好行李后洗漱完毕，这期间他一直在重复这个动作，但王俊凯的手机始终是关机状态，凌晨一点他躺在床上，床头灯从侧面照进他的瞳孔，漂亮精致的眸子才彻底泄露慌张。
一个人在活了17年后突然知道自己的母亲已经过世，父亲曾经不要他会是什么心情，王源不敢想，虽然他笃定王俊凯不会去做什么傻事，但他也清楚，此刻那小孩心里不会好受。
要是在他身边就好了，王源闭上眼，这样至少他还能抱抱他。
脑袋里念着这样的想法就睡了过去，做了一场很长的梦，然后在一片空白里突然惊醒，再次解锁手机，凌晨三点半。
还好。
离和他约定去机场的车还有十分钟，王源起床穿好衣服背好行李包下楼上车，汽车发动尾气冲出去了两公里左右，王俊凯的名字忽然一下一下跳动在手机屏幕上，王源愣了一秒才连忙接通放在耳边，“王俊凯？”
“你大半夜不在公寓睡觉跑哪去了？”
低沉的声线落地的瞬间，车窗外急速而过的黑夜忽然明亮成银河系里璀璨的光晕。
“王源儿？”
“师傅麻烦调头。”
王源靠在椅背上深深喘了一口气，发出的声音带着凌晨四点的潮气随着调转的车头流进音筒，“王俊凯，老子是你哥。”
“……”
其实王俊凯到给王源打电话的那一刻脑袋都是懵的，那些信息量砸得他头晕，然后他就觉得家里他待不下去了，但是他需要一个地方思考，于是他就拿着沈兰素曾经让王源找好房子之后寄回家的备用钥匙，用压岁钱买了昨天最后一班飞机的机票，目的地是北京。
去找王源这四个字，是他缴成一团的思绪和心情中，唯一的清晰节点。
只是他没想到飞机晚点了三个小时。
更没想到好不容易到王源的公寓想至少先能抱着王源睡一觉，结果还没找到人。于是所有复杂的心情就被王源是不是出事替代了，王俊凯在王源的公寓地板中央站着一动不动，直到王源用钥匙拧开门，人走到他面前，目光沉沉地问他，“你想先聊，还是先睡觉？”
“你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记忆里就是这样，后来长大才听爸爸讲过来龙去脉。”
王俊凯眼里有一瞬闪过狠戾，“你见过他？”
王源并不清楚王俊凯嘴里的他是指谁，但他还是安静地回答，“没有。”
王俊凯没有接话，低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于是王源走近王俊凯，“你要不要抱？”
王俊凯一愣，“什么？”
“你不是干什么都喜欢抱我吗，现在要不要抱？”
“……”
“要不要？”
“……要。”
王源微微张臂，王俊凯低头伸手把王源像以往那样扣在怀里，脸埋进王源的颈窝，然后他听见王源的声音很轻，“王俊凯，我知道我和爸爸妈妈都无法全部理解你现在的感受，但有些问题你要记得，你的亲生母亲不是抛下你，我们这个家也从来都有你。”
从来都有你。
这是我还未懂事的时候就最最清楚的道理。
或许这个世界上总有人会伤害你，但也总会有人带着一身最暖的光不停靠近你。
王俊凯垂着的双眸漆黑无比。
凌晨四点半的脑袋很混沌，王源微微动了动在王俊凯的怀里调整了姿势，身体自带的干净气味随着王源的动作顺着衣领沿着锁骨向外窜进王俊凯的鼻息里，然后王俊凯就忽然直起身将王源推开了，王源抬眸看着王俊凯脸上一闪而逝的不自在，“你干嘛？”
“尿急。”
“……”
第二天清晨王源跟沈兰素报备了一声，沈兰素问王俊凯什么时候回家，王源看向王俊凯，王俊凯躺在被窝里装死，于是王源就跟沈兰素说还需要段时间，沈兰素说你把手机开免提，王源就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在王俊凯耳边，然后沈兰素生气时特有的尖利声音就刺得王俊凯一屁股从床上弹了起来，“王俊凯你还叫不叫我妈！？”
“妈……”
“现在长大了是吧，一个人就敢坐飞机乱跑，之后你是不是还想辍学不上了，还是有胆连这个家也不要了？”
“妈，没有，我……”
“七号晚上之前我要见不到你，你就试试，别拿你哥当挡箭牌！”
“……”
王俊凯没接话但看着王源咧开嘴笑了，眼睛红了一大片。
什么都没变，妈妈还是他的妈妈，家还是他的家。
王源眼睛也很红，但他没忘还处于暴躁中的沈兰素，于是连忙接沈兰素的话，“妈他知道了，正哭呢，我挂了啊。”
电话一挂断王俊凯就像小时候那样正面扑了过去，“谁哭了？”
王源伸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挡着，挡了一会就松了劲任由王俊凯压在他身上，清晨没来得及刮胡茬的下巴再次磨着他的颈部，直到那里的皮肤渐渐泛红。
未经世事的简单总被很冲动的情绪和很复杂的现实侵扰，不过还好，那天有很晚的航班，有为他凌晨四点赶飞机的王源，还有依旧没忘记生气的妈妈。
只是王俊凯又一次莫名奇妙地尿急，王源撑着头看着王俊凯忽然从他身上起身跑进厕所的样子脸上的错愕一闪而逝。
这小孩是不是肾不好？
于是七号下午收拾好心情的王俊凯到家还没在沙发上坐稳沈兰素就关于他最近肾的使用情况展开了深入调查，王俊凯回答完问题后莫名其妙地看着沈兰素，“妈，你干嘛？”
沈兰素一边翻着百度的肾病临床表现一边回答，“啊没有，你哥说你肾不好，我检查检查。”
“……”
7号傍晚王源收到王俊凯的短信，第一次带了感叹号，“王源儿你给我等着！！！”
王源蹙眉，等着什么？
把电话打过去王俊凯也没接，王源就隔了一会又打了两次，第三次的时候是沈兰素接的，沈兰素告诉王源，“他去见他亲生父亲了，手机没带。”
王源眸光一滞，安静了几秒才开口，“妈妈，你害怕吗？”
听说王俊凯的亲生父亲不姓王，听说王俊凯的亲生父亲拥有全市20%的财富。
沈兰素在那边也沉默了很久才出声，“我害怕，但我相信他。”
这个家没有全市1%的财富，但有王俊凯的18年。
王源弯起嘴角，轮廓万世温柔。
“我也是。”
晚上十一点零八分，手机屏幕亮起，王俊凯的名字像几天前那个凌晨一样带着光闪烁，王源凝视了一会手机才接起，通讯连通的一瞬间王俊凯的声音就冲进王源的耳膜，“王源儿你能现场给我论证一下我肾为什么不好吗？”
快要掉落的花忽然又开了，跟着CD机里的晚安曲蜷缩在温柔乡里明亮至极，王源咧开嘴，“王俊凯我好困。”
那边的声音瞬间沉了下来，“那你睡吧，我明天晚上再打给你。”
“把五三做完再打过来。”
“……哦。”
后来王成杰带着王俊凯去看了许文岚的墓，原来这18年王家都有好好照料，王俊凯心里的情绪没有多大起伏，只觉得以后这便是自己的责任，年29那天王源跟着王俊凯第一次到许文岚的墓前，王俊凯站在火光外像以往那样从后抱着王源看着许文岚的墓，“妈妈，这是王源。”
“阿姨您好，我是他哥。”
“妈妈你是不是看不出来？”
“……”
王源不知道为什么王俊凯现在这么欠抽，以前跟他比个头，现在跟他比年龄，反正什么都是要压过他才满意，回去的车上王源低眼看着头枕在他腿上假寐的王俊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小孩的头发，“我比你大3岁王俊凯，希望你时时刻刻记得这个事实。”
“那我出个题考考你，你六岁的时候我三岁，你30岁的时候我几岁？”
“三岁。”
“……”
王成杰和沈兰素在前座笑出声，王俊凯尴尬地闭住眼睛逼自己睡觉。
他是犯什么病要考王源的智商呢……
七月份王俊凯在王源为期三个月的魔鬼训练下还是拿到了清华的录取通知书，王俊凯抱起王源转了几圈之后又忽然尿急，王源抓住要跑的王俊凯目光顺着王俊凯的衣领向下滑去，“你不到一刻钟之前就上过一次厕所。”
话音刚落地王俊凯就抬手捂住了王源的眼睛，干燥的手掌覆盖在柔软的皮肤上方，王源还没来得及躲就听见那个别扭至极的声音，“对，我忘了，现在又不憋了。”
“……”
王源对于王俊凯时不时就尿急这件事看法很多，王俊凯每次都认认真真辩解然后下一次又尿急，王源问沈兰素要不要带王俊凯看看医生，王俊凯还没来得及跳脚沈兰素就带着朋友以及朋友的女儿站在客厅朝王源贼眉鼠眼的笑，王源看见那笑容就一步躲在王俊凯背后闭上眼满脸无语，王俊凯看着沈兰素没什么表情，沈兰素悄悄给王俊凯打了个示意他让开手势，“是不是好久没见贝叔叔一家了你们俩，快过来打招呼。”
王俊凯还是没动，王源见状就王俊凯背后出来看着一行人，“叔叔阿姨好，好久不见叶灵。”
贝叶灵是贝家的独生女，比王俊凯大两岁，出落的亭亭玉立，闪着水灵的大眼睛望着王源和王俊凯，“是啊好久不见，小凯你好啊。”
王源伸出手指刮了一下王俊凯的腿，王俊凯这才朝贝家颔首，“叔叔阿姨好，叶灵姐好。”
沈兰素的意思很好猜，门当户对郎才女貌，贝家一走沈兰素就嚼王源的耳根，“至少你主动联系联系做个朋友。”
王源坐在王俊凯所坐木椅的把手上看王俊凯和王成杰下围棋满脸无奈，“知道了……”
“那周天下午有场音乐会你陪叶灵去。”沈兰素拿出一张票，“人家要我邀请你的。”
王俊凯把视线从棋盘上离开瞄了一眼，“妈妈这是你上周在网上买的。”
“……”
王源抬眸无语地看了沈兰素一眼，沈兰素尴尬地推了一把王俊凯的头，“你好好下棋。”
下意识抬手理了理王俊凯被推乱的头发，王源眼睛还看着棋盘，“妈妈，我跟人不熟，你少搞这些。”
“我已经邀请叶灵了，人家也答应了，你必须去。”
“……”
“你不要每天黏着你弟弟，还以为自己18岁吗？”
“……”
王源周天还是去赴了约，王俊凯那天的午觉突然睡了很长，长到王源没来得及跟王俊凯打招呼就出了门。
贝叶灵很活泼大方，一看就是家教和性格都很好，只是王源没法欣赏交响乐，对比之下还是王俊凯常常听的周杰伦有意思，音乐会总共三个小时王源就睡了两个半小时，结束以后贝叶灵的脸色很尴尬，“你又不喜欢为什么要约我看？”
王源微微眯了眯眼，真不知道沈兰素到究竟跟贝叶灵说了什么，但当下王源只能道歉，“不好意思啊，昨天晚上没睡好。”
“那晚上给你个机会补救一下。”
王源一愣，看着贝叶灵没说话。
“我请你吃完饭，你请我看电影。”
“……呃，好，好啊，可以。”
那天王源回家到晚上十一点，沈兰素和王成杰硬是从梦中醒来围着王源盘问了半个小时才放行，王源看王俊凯一直没从房间出来以为人已经睡了就先去了浴室洗澡，洗完除了内裤身上只穿了件王俊凯放在浴室洗干净的T恤才回房间。
门外沈兰素和王成杰已经关了所有的灯回了房间睡觉，王源边抬手随意扫着刚刚吹干的头发边摸黑打开门走进房间再将房门关上。
扭动把手归位的瞬间，熟悉的力量忽然扣住王源的腰将他施力拉进怀里后又将他整个人抵在门上，王源被撞得闷哼了一声，“王俊凯.......”
没有人回应。
阻隔视线的黑暗里王源只能感觉到紧贴他的胸膛呼吸很重，甚至有呼噜呼噜的声音，这是王俊凯生很大气的时候才有的声音，王源眉毛一拧就想推开人问，但还没用力王俊凯忽然用膝盖顶进了他光裸的两腿之间，这是个极具侵犯性质的动作，王源瞬间感觉自己大腿内侧的皮肤蹭着王俊凯最爱穿的那条裤子的布料，但他还没来得及反应王俊凯又用嘴咬住了他的肩颈。
意图终于明显，王源愣了一下后就开始挣扎，尤其当王俊凯的舌尖开始碾磨那块以往总被他下巴磨红的皮肤，忽然像坐了过山车一样的心跳声震得王源无暇思考，从尾骨处迅速向神经传送着绕过全身的电流，那些电流和满脑子乱成一团的神经搅在一起弄得王源越来越无力，不知道是不是从小到大的习惯性纵容王俊凯无原则性问题地犯浑，王源在那几分钟里愣是一声没吭，没向王成杰沈兰素呼救，没吵醒属于这个家本该有的安静夜晚，甚至到后来那些电流彻底电晕了他脑袋里所有神经之后，他还眯着眼继续纵容王俊凯一路沿着他的脖颈咬到他的嘴角，然后呼吸在他唇上停留三秒之后，咬住了他的嘴。
那应该是他们两个的初吻。
王俊凯不依不饶了很久，和他当年离开家乡前反反复复吃再也吃不到的美食一样不知疲倦。
“就是这样。”
王源感觉不到自己有呼吸这个功能了王俊凯才停下来，被放开的王源没怎么听见王俊凯的这句话只是靠在门上喘着气恢复意识。
适应黑夜的视线似乎比白天更加敏锐。
后来王源想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晚上，腰上紧紧勒着他的胳膊，颈肩通红一片的印记，唇腔里越来越稀薄的空气。
以及这所有之后，王俊凯长大以后愈发英气的眉宇之间深深的绝望和紧接着的那句。
“哥，看来我真的病了。”
四
第一次应该是王源升高三的那个暑假。
那天半夜已经准备睡觉的王源硬是被王俊凯叫起来看网上的一个准备上映的大片预告，那预告时长十分钟，王源就身上穿着灰色家居T恤，下身只有一件黑色尼龙三角内裤背对王俊凯跨坐在他腿上看了电脑十分钟。
而那十分钟里，王俊凯盯着王源微微前倾的身体脑袋一片空白。
然后王俊凯就经历了人生第一场梦遗，醒来后梦里那张脸的主人的所有都变得无比清晰，四角短裤下的腿，单薄T恤后的背，衬衫领口上的颈，都让他时时刻刻想碰想抱想咬，不过王俊凯一直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在他眼里这些都不过是流着相同血液的日常吸引力而已，最致不过就是安林林嘴里的那个，哥哥控癌症晚期。
直到他知道自己和王源并无血缘关系后。
一切忽然没了出口。
伴随而生的就是知道他可以更过分更深入之后，每分每秒更加清晰的身体反应。
但所有这些在王源每天清晨给他剥好的鸡蛋，午餐给他留好的鸡腿和深夜给他下载的电影里次次腐烂，在沈兰素嘴里一口一个儿子的声音里节节溃败。
王俊凯甚至一直在想，他的后半生是做一个演员，角色是王源的弟弟，虽然从一出生就被上天丢进了片场，哪怕他真的不是，哪怕他后来对这角色多厌恶。
然而这所有都被王源陪一个女孩到深夜十一点彻底撕开，18岁的喜欢本就该有的面目在这个晚上清晰得毫发毕现，嫉妒和占有欲蛰得王俊凯生痛，逼他用尽了所有年轻的勇气抱住了他这一生或许最不该抱的人。
之后就是深深的恐惧和慌乱。
王源会不会从此再不愿靠近他。
于是慌忙撒了一个心路历程的谎，将所有不应该归结于年轻，“可能是我从小到大离你太近了，就......裙带......裙带反应，我之后离你很远就好了，很快就好了，你不，不用害怕，刚刚，对不起。”
黑暗里王源靠在门上没接话。
“我会和你保持距离的，你不用觉得苦恼，这个病我保证之后上学离你很远，远很多就会好的很快，就算不快，也一定很好。。”
肯定讨厌他了，王俊凯捏了捏手心里的汗，心里拥堵成一团，垂着眼像被人欺负过的小猫，这个表情以前在王源那里百发百中，然而这次王源只是冷冷应了句，“哦。”
“.....”王俊凯闭了闭眼，“今天晚上我打地铺。”
“随便你。”
“......”
说实话王俊凯之前想之后的王源，不过就是两种，替他忧心或者对他恶心，但就是没想过会是现在这种情绪，王源在他沉默的三秒后就一把打开灯从衣柜里扯出枕头，被褥和凉席全部砸在地上又一下把灯关了就躺上床背对他再不发一言，然后在他把被褥铺好站在床边打算拉过床脚的小被子盖在王源身上的时候，王源又忽然起身站在床上抢过他手里的被子狠狠砸到他头上，视线一片黑暗的下一秒王俊凯就觉得自己的脚被温热的肉体用力一顿猛踩。
“......”
王俊凯等那肉体自己消失了才拉下头上的被子，着眼处王源依旧背对他躺得很平，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王俊凯忽然失笑，智商特别高的人脑回路是不是都特别，包括他自己，在这个节骨眼上竟然都能被萌到。
只是王源并没有完。
他半夜好不容易刚刚睡着就被睡之前他盖在王源身上的小被子从天而降地砸醒，抬头去看床上的人，背对他躺得更稳，王俊凯叹了口气就拿着被子爬上床躺好，分了一半给王源，结果没两秒钟就被王源双手双脚蹬下床。
连同被子一起。
“......”
于是第二天早上王俊凯就起的有点晚，扶着腰崴着脚一瘸一拐地走到房门处，闭着眼脑袋里回放了一遍昨天晚上在这个位置发生的所有细节才睁开眼吸了一口气拉开房门，房门被拉开的一瞬间，前几秒漆黑眸子里深色退得干干净净。
王俊凯往前走了两步抬眼，餐厅里王源看了他一眼就继续低头吃早餐，接着就是背对他坐的沈兰素和王成杰听到动静同时回头看他，王俊凯刚想朝两个人颔首问好就见两个人被嘴里的东西呛了满嘴，紧接着沈兰素就开始看着他大笑，无法发出声音的那种，大笑。
王俊凯眸子里闪着疑惑下意识去看此刻仍旧在吃饭的王源，然后在看清那人表情的一瞬间抬脚就往洗手间走，洗手间的门被拉紧还是阻隔不了王成杰和沈兰素的笑，王俊凯看着镜子里的烈焰粉唇和正圆形腮红正经思考着洗手间呆一辈子的可能性，他活到目前为止所有丢的脸都是从王源这加的油。
“儿子，卸妆液在第二层。”沈兰素还没笑完。
“......”
只是撒过气的王源依旧对王俊凯没有丝毫表情，基本就是没有任何躲闪地无视王俊凯存在的状态，王俊凯难受但不敢有任何靠近，唯一能做的就是远远得空瞅着王源。
这个情况持续了一周多就被沈兰素发现了，沈兰素以为两个人单纯吵架就没上心，却没想暑假过去快一个月两个人都没说什么话，共处一室的时候各自躲在空间的一个角各干各的事。沈兰素见状就把两个人分配到一起做事，洗碗，摘韭菜，晾衣服，烤蛋糕，这两个人倒都没什么拒绝的意思，头碰着头手接着手每件事都做的很漂亮。
只是依旧不怎么说话。
八月上旬饭桌上王成杰问王源房子还租不租，王源嘴里嚼着鱼肉，“租。”
沈兰素闻言就看向坐在王源左边的王俊凯，“那你是跟你哥住还是学校住宿？”
王俊凯夹了块土豆又掉了，收回筷子放在嘴里咬了咬才开口，“妈妈我还是先体会一下...”
“他跟我住。”
“......”
王俊凯看沈兰素的脸还没从王源淡淡的声音里回神王源又补了一句，“浪费钱干什么。”
快一个月都似乎忘记跳动的心脏忽然开始涌入血液，王俊凯这些天第一次敢偏头正眼去看王源，心跳在每一秒都清晰得宛如周杰伦新出的音乐，“你确定吗？”
“随便你。”
“......”
沈兰素不知道什么致使原来在她眼里几乎对王俊凯有求必应的王源高冷了几个度，但吃过饭王俊凯还是私下跟她说要再晚一些才能决定是不是住宿，沈兰素点了点头就和王成杰出门去朋友家打牌，王俊凯站在客厅呼吸了几口气才推开卧室的房门，王源坐在电脑前随意地浏览着网页，见他进来一个反应也没有。
“王源儿。”
心里晃过一丝苦涩，这是他一个多月第一次叫他的名字，王源点击鼠标的手动了动但没转头，王俊凯目光扫过王源的好看的下颚线条动了动喉结，“我觉得我还是，在学校住宿会比较好。”
“可以，随便你。”王源的回答几乎一秒没慢，“你也可以现在就去。”
“......”
王俊凯站在原地没动，还没理清王源的情绪就看见王源忽然站起来扯过椅背上他的外套几步走过来用力砸他，边砸边骂，“滚滚滚，赶紧滚！”
王俊凯被砸地几步向后退出房间门，门随后就被王源怦得一声用力甩上。
重音砸进王俊凯耳朵里，王俊凯站在原地一动也没动。
他有点懵。
王源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从小到大。
王俊凯还没反应过来卧室的门又被拉开了，这次王源把这些日子他打地铺的装备扔到他身上，眼睛里的怒火已经能烧到他脸上，“亲老子的时候你怎么没想的停下，亲完老子你就病了，要和老子从此老死不相往来，行，你现在就滚，老子成全你！”
话落王源又要摔门，王俊凯见状连忙单脚卡在门缝处一手抵着门，他现在还不能完全消化王源的话，“我就是害怕你和我老死不相往来我才暂时远离你治治我的病的王源儿！”
王源压着门鼻孔里出着气，“你亲老子就是病是吧？”
王俊凯拧眉不能理解王源，“不是吗，我想吻你，我时时刻刻想......想抱你，在你眼里这不是病吗？”
“你他妈都抱了我多少年了！？”
“那一样吗，我之前当你是我哥啊！”
“那我呢？！”
王俊凯一愣，“什么？”
王源没接话，拉开门抬腿就踹了一脚王俊凯，王俊凯被踹得向后撤了一步然后抬眸看了王源的那双眼睛三秒，忽然眸色一深两步走近将人扯进怀里抬起下巴就咬了上去。
呼吸纠缠在一起的瞬间，王源才闭上眼。
那我呢。
我知道你不是我亲弟弟已经十八年了。
我知道我们能相爱已经十八年了。
其实王源比王俊凯晚了三天。
也是王俊凯要升高一的那个暑假，那天晚上王俊凯在网页上做了一套老掉牙的情感测试，没做一会就被王源叫出去打篮球，两个人打到深夜回来王俊凯先去洗澡，王源回卧室打开电脑屏幕就看见了王俊凯仅仅填写的四个问题。
写下这个世界上对你最重要的人的姓名。
王源。
他／她是你的？
老大。
如果你有一笔巨款降临，你会分多少给他／她？
一半，但是他会全部抢走交给妈妈。
如果世界毁灭你能用你的生命换他／她活下来，你会换吗？
会。
应该是那个时刻王源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微微眯着眼在瞳孔里临摹王俊凯敲下这几个字的模样，该是很帅很好看。
于是之后所有的东西忽然开始敏感，在意王俊凯抱他的方式，在意王俊凯收回来的情书，在意王俊凯是不是要离开，所有王俊凯理直气壮的肆无忌惮，在他这里都要小心翼翼的反复斟酌。
演一个正常哥哥的样子是不是可以陪在王俊凯身边更久，也是安林林骂他总黏着王俊凯之后他答应赴约的唯一理由。
结果没想到王俊凯扑上来给他一顿猛亲之后告诉他这都是病。
什么病？病什么？
堂堂正正喜欢一个人怎么就病了？
“要是别的男人抱住我一顿亲，我肯定会觉得人有病。”
“......你会让别人抱住你亲？”
“......”
王俊凯用鼻尖沿着王源的脖颈一路闻到嘴角。
所以让他亲的王源，不会觉得他有病。
“王俊凯，所以爸爸妈妈更不会不要你。”
王俊凯的所有动作狠狠一顿，这是他的命门。
获得所爱这件自私的事情里，最不该的就是伤害沿路无辜却爱你的人。
倘若王源对他没有任何别的感情，这弟弟的角色王俊凯会永远演下去，而现在他们像这样依偎在一起，王俊凯已做好用尽所有弥补那两个给了他十八年养育之恩的人的全部准备，自然也包括被解除领养关系，如果这样能让王成杰和沈兰素好受些。
“我承认他们也许会伤心，但是我们两个没有任何区别，你更不要有忘恩负义这样的想法，因为这件事你没有任何错，我也没有任何错。”
会让父母失望是见伤心的事，但不一定是错了。
高智商的人打一个小孩的心结就是一句话，王俊凯隐在王源肩膀里红着眼咧开嘴笑了，笑了一会又蹙眉，“我就是怕你跟着我会辛苦，妈妈不同意我就给不了你一个名分。”
“......我是你哥，王俊凯。”
“你现在想结婚吗？”
“干嘛？”
“结婚得买房啊，妈妈看我有房了是不是能同意？”
“......”
王源把宛如一只大猫一样埋在他肩上思路过于发散的王俊凯费劲推起来，王俊凯依着王源的力量直起身又用脑袋抵着王源头顶上方三厘米处凸出来的短墙台垂眼看着背靠在墙上仍旧在他包围圈里的王源。
王源被看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王俊凯，你......”
“我在想下辈子如果我们角色互换。”
“啊？”
下辈子如果我做你的假哥哥。
除了疼你逗你喜欢你。
“你还没上高一那年，我就该把你办了。”
“......”
“所以你这假哥哥真的很弱。”
等着他个头超过了他回来办他。
王源眉毛一拧就抬手去推王俊凯，还没碰到人就被捉住手腕压在墙壁上。
“当了十八年很弱的假哥哥是不是很累？”
王俊凯的手顺着王源的腰窝开始不安分，王源微抬下巴看着王俊凯，只一眼王俊凯就猩红了双眸。
“以后换我疼你。”
“……王俊凯，呃……你怎么都得记得我是你哥。”
砸在王俊凯身上掉落的被褥安安静静躺在深夜的地上，柔软得似乎就是温暖的模样。
王俊凯咬着王源的肩弯了下眼角，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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